無情大漠中的龍門客棧--San Pedro

一萬兩千年前，世界因最接近的一次冰河時期結束而甦醒，這次的主角

是人類。那時，Atacama沙漠就踏了人的足跡。那時，中國尚在神話時

代之前的混沌。歲月匆匆的數千年流逝，西元前四百多年，中國戰國時

代正烽火連天，Atacama的人才剛結束狩獵，開始群聚生活。可知，沙

漠苦得無法進化文明。

我在沙漠深處的小村落，San Pedro de Atacama。它雖為綠洲，卻不

見水在何處，是與沙漠融為一體的滄桑。村落的街，沙鋪，房舍的牆，

沙築。沙城一旦風起，甚至人車來往踐踏，便籠罩在黃霧迷茫。村外的

沙漠，白晝，熱過炎炎台北夏日街頭，夜晚，卻冷似烏蘇懷亞寒冬雪地

。極度的乾燥，皮膚皺縮龜裂如蛇皮，你才意識人體是水做的，而它正

將你那百分之七十奪走。這地方宛如關外大漠的龍門客棧，它的不近人

情，它的冷若冰霜，使人想起電影『新龍門客棧』的最後，金鑲玉對韃

靼人說的那句：『讓我們離開這個無情無義的地方吧』。

即便如此，San Pedro仍讓我無法割捨，在此逗留離不開（我想，這就叫

熱臉貼冷屁股）。它有太多的異象奇景：凌晨零下八度的地熱噴泉，洞

內深處射出的水，夾雜沖天的濃濃蒸氣，灑落地面，結為薄冰，置身其

中如騰雲駕霧。積滿飽和食鹽水的鹽湖，湖邊緣的岸，是未能溶解的鹽

，你深吸口氣，往後仰躺，便漂浮水上，如一頁舟。夕陽下的月世界，

佇立在懸崖上，四望無盡，直到太陽也在沙漠落下，直到星空滿佈…。

和搭車不同，某天，我租了輛自行車，和一位友人相偕往沙漠騎去，連

最後一塊綠洲也捨棄，走入死寂，走入荒涼，讓炙熱蒸烤，讓烈日曝曬

，讓沙暴襲擊。能仰賴的，是雙腳，是麵包，是兩大瓶的水。沙暴將柏

油路面撒上一層軟滑的土，路是永遠騎不完的長，還得應付突如其來的

風。我賣力地往前踩踏，喜歡這種勇往直前，面對無止盡挑戰的感覺，

就像不鬆懈的人生。

清晨噴發的地熱溫泉，為世界最乾旱沙漠帶來一絲水氣

置身其中，宛如騰雲駕霧

崎嶇不平的月世界，將日光遮出不同的陰影於山背，點綴古老的海鹽

在夕陽西下的斷崖前，看著這一切發生，趨於黑暗後，再看一切消逝。

漂浮在鹽湖之上，真的是種輕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