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銅工廠--Calama

一早醒來，發現自己置身沙漠，是什麼感覺？

我在往Calama的夜車，破曉時，遭巴士強力冷氣凍醒（南美洲長途過

夜車的通病），摸摸車窗，卻更加的冰涼，外頭是沙漠，釋放太陽熱

量一整夜的沙漠，就是這樣的溫度吧。這塊沙漠名為Atacama，是全

世界最乾燥的沙漠，我從未造訪過大型沙漠，因此無法比較這個『最』

字的真實性，且，沙漠本身即是極乾燥的象徵，還得從中挑個最乾燥
的，簡直是沒事找事做。然，它中心地帶年均降雨量是2公釐（2mm）

某些地帶， 甚至已經有四百年沒下過一滴雨了，與水是好幾輩子的絕
緣。

巴士行了幾個小時，綿延的緩緩沙丘由褐色轉為土色，再轉為白色，

是土、砂、岩石組合的世界，不只平地上是如此，這乾旱如同瘟疫似

的向四面八方的山蔓延。目光所及，除了人造的電線桿外，沒有一根

草、花、樹，甚至一滴水，更別說飛禽走獸，靜得彷彿地球沒有生命
跡象（雖然我相信動物星球頻道還是能找出一些什麼蠍子和螞蟻之類
的...），抽掉藍天，這裡就是月球。我看了一下車上喝光的礦泉水瓶
，如果現在車子拋錨，我絕無活命機會。

這一大片的荒地，有一座礦業城市Calama，是智利政府刻意墾鑿的痕

跡，因智利北部是全世界產銅礦量的第一名，。不過這隻金雞母的

Calama卻不那麼金碧輝煌，是智利最醜陋的城市之一，遠遠望去，彷

彿一片遭到廢棄的破舊工業區。

城內，仰望天空，是純淨的藍色，沒有任何白雲暗示沒有下雨的可能

性。除了這點純淨外，Calama是髒的、舊的、亂的、擠的。我住的地

方，片片木板黏合成的天花板到處剝落，二樓的房客每踩一下，我天

花板便發出“機拐”的木材悲鳴聲，如果下一分鐘崩塌，我也不會意外

。房內鑲着裸露的燈泡，忽明忽暗，地上擺了一張破床、破椅子和陳

年矮櫃，設置像關政治犯的單人牢房一般。Calama的便宜旅社，大多

住的是工人，有些是長期租賃，這樣的住處除了做工與睡覺，是無事

可做的，不難想見為何Calama的街上滿是電動玩具店，或許台北市掃

蕩賭博電玩所搜刮的機臺通通被運到Calama也不一定。

城外，一座一九二零年開挖的銅礦名為『Chuquicamata』，是世界總

產量至今最大的銅礦坑。我戴上安全帽和橘色反光衣進入礦坑參觀，

這座礦山在人類一百年日以繼夜的挖掘、搬運、再挖掘下，已經凹

了一個長4.3公里，寬3公里長，深度八百五十公尺的大洞，現場飛沙

走石的煙霧瀰漫，巨型挖土機仍舊一口一口地往下啃食土地，將礦石

倒入載運的巨型卡車，卡車再繞著一圈一圈的螺旋駛出礦坑至工廠，

從底部到地面足足需兩個小時，由此可想見這洞是多麼深了。

讓人想到電影魔戒中，不停地挖不停地挖的矮人族，挖出既深又長又

複雜地洞的矮人族。我想魔戒的作者塑造出矮人族與其命運，是在諷

刺些現實世界的什麼的。

Chuquicamata礦坑同時也是當年古巴革命英雄『切．格瓦拉』在『革

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的流浪中所參觀的礦坑，他在這裡由這些無產

階級者的生活體驗出那個時代的那個拉丁美洲，需要一場翻天覆地的

大革命。

推動改變的聲音，往往在底層中流動，不知為什麼，我彷彿也聽見那

股暗潮洶湧在醖釀。

窗外的火車，在沙漠中固執地拖著許多許多的節

載運礦石巨型卡車，讓旁邊的小貨車有如模型似的迷你